棠姨

-----正文-----

我留洋归来有三年了。

留洋的女孩彼时并不多，炮火擂开国门高墙，金玉锦绣堆出的腐朽骨头终于在颤颤巍巍中倒塌，华衣剥落后只剩下老鼠四窜，天地如焚烧的炉，举目望去，国破家亡。

我并非出身于思想先进的家庭，全因上了学堂女校，我才真正开蒙。那时我不顾家中的反对，执意要外出留学。

父亲看出了时代的变化，他漫长的生命经历给他一种启示，让他察觉到也许这是改变我不被时代潮流所淹没的一瞬机会。

他已经老朽，这个家已经老朽，可我的生命那么鲜活，而他最不愿意见到我枯寂。

终于他挥了挥手，在他的支持下，我得以去见到真正自由的世界，读到比他人更多的书。

那些年我们斗志昂扬，心中激荡，从海的对岸归来，青年们带着一身意气，踏上归途尽化作了碧涛。

我们正如逢春的枯树，浴在三千雪琼后，又诞生了新的傲梅。

但回来之后，与起先昂扬的心绪不同，我的心情变得十分黯然。

学识多了总会看得不一样，曾经我在宅中想的是春花秋月，如今看到的是满目苍夷。

留学教会了我先进的思想，而这种思想也让我产生一些说不明的傲气，大概是自以为在西洋学了些东西，回到苦寒迂腐的中华便高人一等，特立独行自诩救国青年，实际上我在国内屡屡碰壁，除了帮助父亲设计园林，拿着笔发表些无用的愤世嫉俗之外，我从不敢直视残垣下的国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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